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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位得大自在之菩萨

导读:好一位得大自在之菩萨金戈2000年之春,因讲学客居韩国汉城风景如画的北汉山下,校园里樱花、连翘、红白杜鹃相继落英缤纷,匆匆春归去也。独居闲坐,碧纱橱外,嫩柳低垂,绿草如茵,晴时柳絮飘飞如雪,不时又...
好一位得大自在之菩萨 金戈2000年之春,因讲学客居韩国汉城风景如画的北汉山下,校园里樱花、连翘、红白杜鹃相继落英缤纷,匆匆春归去也。独居闲坐,碧纱橱外,嫩柳低垂,绿草如茵,晴时柳絮飘飞如雪,不时又潇潇雨下,给初居异国他乡的我,更添几分孤独寂寞,禁不住吟唱起故国的歌,“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唱啊,唱啊,—遍又一遍地唱着。然而,那缕缕乡愁却总是挥之不去,反而愈唱愈浓。所幸,我毕竟与古人有别,花甲之年跨入2l世纪的我,初学上网,让我那堕入悲愁深渊的灵魂得到解脱。学生刚刚帮我调好了中文网站,《人民日报》网络版、《雅虎中国》便成了海外游子慰藉心灵最好的伙伴。坐在电脑前,鼠标纵横点击,银屏瞬息万变,那乡愁被扫荡退隐到内心深处。故国家园,天涯咫尺,空间距离的缩短,把绵长的时间流程压缩,度日如年的感觉顿失。三五小时如飞一样飘逝,纵情遨游于天地古今,时空缩小,而生命膨化,似乎与宇宙相融而消失了自我。正当我陶醉于新鲜刺激、兴奋而又好奇茫然种种复杂感觉之中时,意外的打击如闪电般击碎我心,将灵魂又拉回到现实之中。5月最末的一天,在浏览新闻时,忽然,一行讣告跳入我眼帘《赴朴初同志遗体在京火化》。我希望自己是眼花了,看错了,脑子发懵,产生错觉,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定睛再看,清晰无误,再点击,不仅出现了全文,还看到了刊有恩师赵朴初遗容的照片,看时不敢信,信时心已碎,我捶捣那电脑,恨不得将它砸碎,你为什么给我这异国他乡的孤魂游子,带来这不幸的信息呵!我捶打着,捶打着,顿足而泣,眼泪如窗外的雨水般潸然而下……就在—年以前的4月,我还收到过老人家一封亲笔信……那一天,忽然收到一封寄自小栓胡同的信,我一愣,以为是陈阿姨或陈秘书有什么事要让我办,(因为我知道他们没有孩子,每次写信都说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我办。)没想到拆开信封,竟是老师给我的亲笔信!信中说他读了我的一篇关于汉语与中国文化的文章,“拜读了你的大作,非常佩服。我只读了一遍,还拟看第二遍”,接着老师写了极谦虚又极鼓励的话,让我意外惊喜,就像小时候考了第一名受到老师、爸妈表扬似的,我禁不住大声喊道:“呀,我的老师表扬我了!”倒把我丈夫和儿子都吓了一跳。我急不可耐地读完了信,老师说:“汉语言文化是一个好题目,可以写出许多好文章,期待你继续研究,继续写。

”老师在信中回顾了诗文变革的历程,老师写道:“汉语一字,一音,一义,这是举世无双的。”在回顾了古代诗歌变化的历史后,又说到“八股文”“全篇几乎都是对偶字句,读起来很好听,但毕竟是缠足女人,误人不浅”。老师写了自己的见解后又说:“新文化运动创始者陈独秀开始用语体文代替文言文,是汉语文的又一次革命。但新诗至今尚未成熟,毛泽东说诗的改造至少要五十年,我看五十年还不行。”最后,老师说:“我已是九十三岁的人了,新诗不敢尝试,还是写旧体诗。”我知道几十年来老师在诗歌创作方面不断探索,做了许多工作,造诣很深,然尚且如此谦逊,十分感动。老师给我的信是写在两张印有亲笔书法“无尽言”三字的便签纸上的,我猜想老师一定是在读完我文章后立即顺手取签写出的信,字里行间充溢着期待,又蕴藏着绵绵无尽的厚爱。在另一张“无尽言”信签上,老师写了一首诗:“九十三翁挺腰脊,日课步行六百米,仰天常拄一根藤,白云苍狗皆随喜。人间万事须调理,跃跃壮心殊未已。”……读着诗,我仿佛看见我师鹤发童颜,身着蓝白条棉布衣,潇洒飘逸;拄杖踽踽,行吟于阳光下的走廊上;心怀跃跃,脸上洋溢着达观的微笑,那神姿仙态,富有超然物外的生命魅力。“仰天常拄一根藤,白云苍狗皆随喜。”多么平静、多么飘逸,又多么自在快乐兮。而今,那悠然自得的生命,真的仙逝而去了吗?我不能相信,我不愿相信……这银屏的闪电一击,打开了我记忆的银幕;一幕幕往事展现在我的眼前:初次拜访恩师,是我在北大中文系上学的时候,那是1963年的暑假,已基本度过了三年困难时期,大学生活也从劳逸结合状态进入了比较正规的教学。在上大学之初,上课几乎没有教材,主要靠听讲、记笔记,然后就是下课后上图书馆抢借图书。二年级开始逐渐有了教材,我们首先开始用的是王力先生主编的新教材《古代汉语》,虽然印书的纸很粗糙,发黄且圪里圪塔,但书的内容毕竟是著名教授的心血凝聚,每单元有文选注解,非常详实,又配有古汉语通论,系统介绍古汉语及古代文化相关知识,所以便于自学,令我读起来爱不释手。那学期我耽误了半学期课,没能参加期末考试,按学校规定应当留一级。而我不愿留级,我知道学校每学期在开学前要给考试不及格的同学一次补考的机会,便向学校申请,允许我跟他们—同补考,如考不及格再留级,如及格则跟原班一同升级。学校批准了我的申请。于是我利用暑假自学了要考试的所有功课,整个暑假几乎天天钻到我家对面的图书馆里,一门门自学补课,我自信凭着我不低的智商,扎实的基础和刻苦勤奋,一定能顺利通过各门考试。然而真正自学起来,并不容易,尤其难学的是《古代汉语》中的六朝骈赋,其中最难懂的一篇是宋、齐时朝孔稚的《北山移文》,我啃了几遍啃不动。记得上小学时爸爸曾摇头晃脑地给我和弟弟讲过欧阳修的《醉翁亭记》一文,于是便问爸爸。可爸爸说他也读不甚懂,他看我脸上露出忧色,知道我不是一个满足于一知半解、心存侥幸的学生,隔一天对我说:“我给你请了一位老师。”“谁?”“赵朴初。”“啊!蔽胰冈九氖郑薇染玻云映酰晃皇耍晃环鹧Т笫Γ芟蛩虢萄剩檬嵌嗝慈傩野。?第二天爸爸的同事陈邦织阿姨就带我到她家去,原来陈姨竟是赵朴初先生的夫人,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哇!我一贯不谙爸爸周围如此丰富多彩的文化名人关系,失去了很多求教的机会,想起来至今还万分遗憾……我跟着陈阿姨走了十几分钟,到了和平门里小栓胡同一号,那是一个很小的四合院。走进正房,我看见一尊佛像,一座香炉,地下有一个金黄色的蒲团,室内简朴而肃穆,我内心也顿时感到凝重。走进靠西的一大间房,是赵朴初先生的书房,靠北墙有一排书柜,柜前靠门口摆一张办公桌。先生站起来,他额头宽宽,双目炯炯,闪烁出智者光彩。陈姨介绍了我,我鞠了一躬,按俗人规矩,叫了一声“赵叔叔”。就算是我的拜师礼了。我看见我的老师大约五十岁左右,气宇轩昂,头发乌黑,面孔白皙而透着红润,身穿白色长袖衬衫,袖子略挽起,浅灰色长裤,足穿布鞋,极朴素,极清爽,他面带微笑,慈眉善目,让我坐在南窗下的木椅上,又让我喝茶。我端起茶杯,闻着清茗之香,我那凝重而局促的心情才渐渐放松下来。老师问了我几句家常话,又问我学习上有什么问题。我便拿出《古代汉语》课本,向他请教《北山移文》。我的老师翻看了一下课本,对我说:这篇文章确实有一定难度,学习的难点一是用典很多,涉及古代文化历史典故颇广;二是作者用了拟人手法,将北山(即南京钟山)活化为人,成为作家的交流对象,表达了作家的情感。它又是一篇讽刺性檄文,讽刺对象是那些身居山林,心存魏阙的假隐士。那时有一批这样的假隐士,孔稚看不起这种人,就写了这篇文章,嬉笑怒骂,冷嘲热讽,笔锋犀利。老师给我介绍了当时的文化背景及孔稚的为人,我才明白了此文是针对时尚,有感而发的,令我茅塞顿开。接着老师又逐句给我讲解了全文,特别是那些典故,我随着他的指点才逐渐揣摸到此文的文脉。天气十分炎热,那时不仅没有空调,连电扇也没有,但是,因为师生都很投入专注,竟对炎热浑然不觉。老师边讲书边不时看我一眼,见我皱着的眉头逐渐展开,对他的讲解不时点头,老师兴致很高,一会儿高声朗读,声音朗朗,抑扬顿挫,让我充分体味到骈文那错落有致,和谐多变的节奏和韵律之美;一会儿讲解典故,告诉我一个个历史人物和故事。就这样读读讲讲,朗诵时似乎全身心投入作品中,忘了我的存在,而专注地与古人神交,其情感似乎与作者相通了。讲解时又不时看我一眼,似乎在问我是否领悟?就这样老师把古代仁人雅士对那些虚伪利禄熏心者深恶痛绝的情感融入我的心田,把孔稚文章中体现出的绍兴文人的机智、讥俏和戏谑风采表达得淋漓尽致。听老师讲课,真是一种美的享受,这些感受曾记入我的日记中,可惜我二十多本日记早已在“文革”中化为灰烬,而老师给我讲课的音容笑貌却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古代仁人那种清高傲世的品格,锋利、幽默的辞采也似乎渐渐融入了我的骨骼身心……原来是这样一篇奇文!怪不得王力先生要选入教材呢!“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我把后三字改为“教余析”,就是在向老师学习奇文的过程中,我感受到老师的博学和睿智,至今想起来,得到老师亲自教诲真是我莫大的福分!在讲课之余,我不禁问老师何以那么博学?老师告诉我,他出身于书香门第,祖上为安徽桐城派学人,家学渊源深厚。老师特别谈起他的母亲,是一位才女,能诗善赋,温厚良善。看得出他自幼得到母亲教诲,学习古代诗文,秉承了聪颖善良的天性。谈到母亲,我的老师言辞间充满了自豪温馨和敬意,还从书橱里拿出他珍藏的母亲诗词指点给我欣赏,令我钦羡不已!话题又转到诗文上,老师问我喜欢什么样的诗文?我啜了一口清茗,对老师说,白话诗虽然好懂,但像白开水,我还是喜欢古诗,诗味浓郁,特别喜欢陶渊明和李白,也喜欢屈原那种“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傲慢劲儿,虽然《渔父》不一定是屈原亲制,但这两句话一定是屈原的心声。我告诉老师,我上初二时就临摹了一幅屈子峨冠博带行吟泽畔的画像,旁边写了上面那两句话,贴在我的书桌上方,自己非常欣赏。老师听到此哈哈笑了起来,声朗气清。见老师没有一点作官人的架子,也没有一点宗教学者的神秘威严,是那样平易近人,真好!我便又问老师:是否可以给我看看您近来写的诗?老师欣然允诺,站起来转过身去,又从书柜中拿出一本本亲笔写的诗集,边翻边读边讲解着。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他访问越南时写下的诗,其中一首是写一位女烈士就义前,拆自己的衣服为线,为幼女织了一条围巾的诗。从这条围巾,我的老师发现了最富有个性特征的女战士的生命存在,那独特的母爱醇柔绵长,散发着母亲体温的芬芳。另一首是在河内拜谒二征王庙后填的词,是对古代越南两位女民族英雄以及中越友谊的赞颂。那时我正和一位越南女留学生同住一宿舍,当时北大有很多越南留学生,彼此相处融洽。所以这两首诗给我留下较深的印象。九十年代,我访问河内拜谒二征王庙时,我还告诉越南朋友,我的老师赵朴初60年代就曾写过赞颂两位女英雄的诗。老师谈兴正浓,我也听得十分入神,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炎热,直到陈姨进来才发觉已至中午,便告辞出来,并说以后再去求教。“与君一席谈,胜读十年书”一种充实感油然而生。后来,我补考成绩门门4分,终于升级,可是《古汉语》却没考《北山移文》,真让我在高兴之余又有点遗憾!此后,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心的我,曾想向赵叔叔学作诗,学习佛学。为此,爸爸还托龚饮冰伯伯为我在香港买来了《金刚经》和《圣经》,但是由于日益紧张的学习,频繁的政治运动(下乡四清2次共11个月)及各种各样的劳动,加之自己的不虚心不珍惜,便失去了再去向老师求教的缘分。十年浩劫,苦海无边,老师备尝劫难,我也是家破人亡,更没有了探望老师的机缘,但从民间流传的手抄本中读到老师写于七十年代初的《反听曲》及《反听曲之二》,顿觉妙笔生花,令我窃窃欣喜!知道老人家劫难中仍然思想敏锐,爱憎分明,且笔锋犀利,心胸豁达,更加深了我对老师的思念……直到八十年代中,有一天上午,我到北京医院去探视我的爸爸。爸爸高兴地对我说:“你的老师就住在隔壁,我们去看看老师吧。”我乐得拍着双手说:“啊,是赵叔叔?真的?太好了!马上去。”我终于见到了阔别二十几年的老师。相互问候了相别二十多年来的情况,当他知道我已在大学里任教时,非常欣慰。那天本来只是想去问候一下,生伯影响了他的治疗和休息。没想到赵叔叔那么高兴,谈锋甚健,我不忍拂他老人家的兴致,禁不住如饥似渴地听着他谈话。而爸爸怕他疲劳,两次站起来,提醒我:“走吧,该让你的老师休息了……”赵叔叔却摆手阻止道“坐下,坐下!不急,不急!……”我本不想走,便又趁势坐在椅子上,问这问那,那次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赵叔叔讲起了1961年赴印度访问的往事……那时西藏达赖已经叛逃,印度政府又挑起了边界争端,周总理和尼赫鲁在万隆会议创建的番查希拉(和平共处)五项原则遭到印方践踏,中印之间本来的友好关系出现了裂痕,然而我国政府仍不想将裂痕扩大,在中印关系中—方面坚持领土和主权独立原则,另一方面仍然对印度人民以和为贵,珍惜友谊。赵叔叔边回忆边说,那次我是作为参加世界和平理事会的中国代表团成员去新德里开会的,顺便也出席纪念印度著名诗人泰戈尔诞生100周年活动。我原为纪念这位爱好和平的诗人准备了一篇充满友好情谊的发言稿,并呼唤珍惜和平。没想到印度政府的科学文化部长卡比尔居然在纪念会上发表了攻击我国的言论,卡比尔诽谤说:“泰戈尔生前热爱中国,但是他今天如还活着,看到中国在西藏镇压个人自由,看到中国侵略印度,他—定会谴责中国的……”听到这番言论,我国代表立即退出会场,以示抗议。赵叔叔回忆说:没想到在这样—个非政府的会议上,—位高官竟搞突然袭击,趾高气扬地攻击我国政府,干涉我国内政和主权,太嚣张了!为了表示抗议,我把准备好的发言稿先放在—边,我已来不及向领导请示和商量,我心里构思着另一篇讲话。当轮到我发言时,我走上了讲台,我针锋相对、义正辞严,我说:听了卡比尔先生的讲话,我感到震惊和遗憾。所以,我不得不说:如果泰戈尔还在,当他看到他的名义竟被用来损害中印友谊,他—定感觉很难过,他—定认为这对他是—个很大耻辱……那时会场上鸦雀无声,出席会议的大多是亚、非、拉美的代表,他们听到了卡比尔的攻击,更渴望听到中国的声音,所以都屏息静听我的发言。我深信正义和同情在我一边,我继续讲解了西藏自古以来就是中国多民族大家庭中—员,以及源远流长的汉藏民族友谊,然后说:西藏是我国不可分割的—部分,少数叛乱分子作恶多端,丧失民心,背叛祖国。国际上也有人插手西藏问题,妄图分裂中国。泰戈尔如果还在,应当受到批评的不是我们,而是那些想在中国内政上插手的人。……然后,我又向代表们介绍了中印边界问题的由来,那是英国殖民主义者制造和遗留下来的问题,印度政府却继承殖民者衣钵,对我国提出无理的领土要求……我讲了有关史实,然后说:“中国政府和人民,一直希望两国边界问题在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基础上,用谈判方式解决。泰戈尔如果还在,应该受批评的不是我们,而是那些想把问题拖上十年、二十年,企图继承英帝国主义不光荣遗产的人。……”“我的讲话赢得了来自亚、非、拉代表们的同情和支持,给予热烈的掌声……”赵叔叔从回忆中回到现实中来。在我的追问下,赵叔叔边回忆边说:讲完了这些抗议的话,我又拿出了我原来准备好的讲稿,用充满和平与友好的情调向大家宣读,让代表们知道我们是为寻求和平而来,是为寻求友谊而来,这是我的本意和初衷。我最后说:“中国人民一向十分尊重印度人民的友谊,但是友谊必须建筑在正义的基础上,歪曲正义以寻求友谊,是寻求不到的。”会场上再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正义得到了伸张。赵叔叔最后说:“发言以后,我和使馆同志一起退出了会场,回到大使馆,廖承志副团长正在等我,他心里很焦急。我把我的讲话和会场上的反应向他作了汇报,他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好!讲得好!有理、有利、有节……。”我听完赵叔叔的回忆不禁猜想,廖公大概没有想到,一位佛教徒,一位诗人,在祖国尊严遭到侵犯时,居然大义凛然,一身正气,变成了一位战士,一位雄辩的外交官,这一定让他惊喜,让他悬着的心释然。我暗自想,在关键时刻,我的老师一反平日温文尔雅之风,慷慨陈词,挺身而出,有那么强的应变能力,那么丰富的历史地理知识,又那么善于辞令,显示出外交家的风采。这一切都来自于他对祖国的热爱,来自高度的责任感、使命感,显示出我老师性格中铁肩担道义,柔中又有刚的一面,这是一种境界,更是一种魅力,我对老师更是由衷的敬佩。在以后的岁月里,我跟恩师又几乎无缘谋面,仅限于神交了。我深知一位高龄老人,常年住在医院里,最忌探视者带去病菌,忌劳累,忌激动。故而如若我去,我师一谈兴起,又顾不上吃饭,顾不上休息。……我愿意他老人家静养而长寿。所以,只是在每年春节,寄上一张贺卡,送去一束鲜花,带去我的一缕思念和敬意。而我觉得老师却始终在远远注视着我,祜佑着我。记得又有一次我到北京医院去看望另一位叔叔,然后又顺便上四楼去看我的老师,我蹑手蹑脚走进门廊,只见病榻上我的老师正闭目养神,我便止住脚步。陪住的人向我招手,又指了指室内的椅子,示意我进去坐,我摇了摇头,又向他招了招手,他轻轻走出来,到走廊上,我向他询问了老师的健康情况,他说:饮食起居都不错,精神尚好,每天仍写字、看书、散步。这会儿刚散步回来,休息一会就该吃饭了,说着又让我进去坐。我说:“我老师身体精神好,我就放心了,我不进去打搅他老人家,您只要转告说:有一个您的学生来看望过您,她祝您健康长寿!这就行了。”说完,我又轻轻回到门廊里,伫立了一会,见我的老师仍在静思默想,他老人家多么宁静平和啊,如果他睁开眼睛发现了我,一定又要起来费神说话,我便立即转身下楼去了。没想到这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老师。以后,我仍然是春节送花、寄贺卡,平时偶尔写封信,向朴老报我赴台访问等见闻,有时也把自己发表的文章寄奉,只是想让老师在病榻寂寞中解闷而已,老师已年逾九十,我不能再向老人家提出任何请求了。在到韩国前的那个春节,我将两盆娇艳的郁金香送到小栓胡同一号,拜托家人转奉恩师,以献上我去国离别前新春的祝愿。我站在那四十年前来求学的小小院落中,不禁问道:“赵叔叔位尊至政协副主席,为什么不换一所大房子呢?”家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上面几次提出来要他们搬一所大房子,赵叔叔和陈阿姨都婉谢了,没有办法呵……”我点了点头,清贫洁白,这正是他们最美的本色埃在物欲横流,贪官污吏弹冠相庆的现实中,面对这一院子的清贫洁白,我感佩唏吁不已……银屏上的遗嘱敞开了恩师真人的坦荡胸襟,“生固欣然,死亦无憾,花落还开,水流不断……”远在异国,一连几日,我心头的悲愁如暮云般沉重,压得我透不过气。一日课后,我拿起一把伞无目的地向雨中走去,企望让雨水任意冲刷,洗净那无从排遣的忧伤。沿山路而行,满山松柏淌着清滢的泪串,一股股山泉,也呜咽而下,伴我啜泣。来到一个岔路口,右侧一条山路通向山中,一座牌坊,上书几个汉字“三角山奉国寺”,我下意识右转登山,拾阶而上,愈加雨骤风狂,干脆将伞收了。既然天地伴我痛哭,就不遮不掩,任风吹雨打淋个透吧!不觉已来到佛殿前,我整理了一下水淋淋的头发和衣衫,手捧一束韩国梨花香,按韩俗脱鞋进入那高大的佛殿。我不是佛教徒,不懂礼佛的规矩,又由于语言不通,也无法向庙内方丈请教,但我相信佛祖慈悲为怀,普度众生,而信徒心诚则灵。我按中国风俗将那心香三炷恭恭敬敬插入香炉,面对佛祖顶礼跪拜,默默为我老师祝祷。我深信那袅袅的清烟能为我传递心声。我似乎看到了恩师赵朴初,他那慈祥而睿智的面容在向我微笑,……眼泪又夺眶而下。佛殿外大雨滂沱,殿内香烟缭绕,庄严而清静,在佛祖慈祥目光注视下,只有我和我的老师在做着心灵的交流,……青烟袅袅之中,我似乎又听到恩师颂读诗文的声音,清朗柔和,萦绕耳际:“我兮何有,谁欤安息。明月清风,不劳寻觅。”“不劳寻觅。”“不劳寻觅。”……老师的声音,老师的英灵,化入空空宇宙中……